那一年,是我见嫂子以来,她把自己最当事的一年,大夫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连两桩大生意,为了身体,她都放弃了。她捧着肚子对着月亮喃喃自语的样子,看着就爱极了这个孩子。
我听见她昂着头在说:「爹、娘,我做到了,我没有让冯家断了根,我也没有辜负你们传给我的手艺和摊子。」
我从这府里爱八卦的婶子们嘴里大概知道,她有很相爱很疼她的爹娘。她娘生她差点没了命,他爹就寻了法子再不让她娘怀孕。
她叫软玉,因为她家最宝贵的就是养家的那一板板豆腐,那些读书人都叫豆腐作软玉,他爹觉得真好听,便欢欢喜喜取来给她做名字。
可只有女娃娃的家,总是会被奚落。她从小就跟她爹发了誓,她不嫁人,她要把人赘回家,让她的孩子都姓冯。
现在,她终于要有第一个姓冯的孩子了。
生那天,我们提前请了城里最好的两个稳婆,就连扎针的大夫,也备得妥妥的,可全家人还是煎熬了一夜。
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娘连煎药的手都在抖,哥哥根本不管什么产房不能进,陪在床边,死死握住嫂子的手,生怕一放,人就真的没有了。
我跪在院子里,一遍遍求菩萨,求嫂子的爹娘,这么努力生活的嫂子,就该活得长长久久啊。
孩子出来的那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除了把脉的老大夫。他把哥哥叫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哥哥红了眼眶、焦急地扯住他的胳膊,直到老大夫再三点头,他才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看着嫂子躺的房间,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呼了好大一口气,才收敛表情又走了进去。
这么来之不易的孩子,全家都疼到了眼珠子里。
名字是嫂子取的,叫冯平安,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小名是我娘取的,叫小老虎,强壮有力,只有她挠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至于我哥,白读了那么多年书,用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