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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粥重重放在床頭柜上:「快點喝,喝完趕緊走。」

「子君……別對妹妹這麼兇。」

子君姐炸毛了:「我沒有妹妹,她不是我妹妹!」

「為了她你都被狼咬傷了胳膊,你還護著她!」

秀姨沒有再解釋,只催促我趕緊吃東西。

我將雙手從被窩里拿出,才發現右手還緊緊握著那個水煮蛋。

這于我而言,是貴重的東西。

亦是唯一擁有的東西。

我小心而討好地把蛋舉到子君姐面前:「這個給你吃。」

她拽過雞蛋往門外一扔:「誰要吃你的東西,我有的是雞蛋吃。」

秀姨怒了,訓了兩句她不懂事。

她越發生氣,紅著眼跑出了房間。

秀姨無奈:「這孩子被我慣壞了,但她心地是好的,你先填飽肚子。」

她絮絮叨叨的。

「下這麼大的雪,你怎麼一個人跑那麼高的山上去了?」

「是跟家里人走丟了嗎?」

「你還記得自己住哪個村,爸媽叫什麼嗎?」

「你別怕,十里八鄉我認識不少人,一定能幫你找到家里人,盡快送你回去。」

3

我喝粥的動作停下,輕輕說:「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秀姨沒有懷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我也會幫你打聽的,一定能幫你找到家里人。」

我撒謊了。

這里被窩很溫暖,粥也很香甜。

我從未被這麼珍而重之地對待過。

就當過去的盼娣已經死在那座雪山之上了。

我再也不想回那個只盼著兒子的家了。

秀姨是個神婆,時不時就有客人上門來求神問鬼。

她一直惦記著我的事,會問她們有沒有聽說誰家三四歲的孩子走失了。

我每次都把頭壓得很低,唯恐被認出。

好在一直安全。

直到那次,秀姨再度問起時。

那個嬸娘打量了我一眼:「我最近倒是聽說一個關于小孩子的事。」

我的心一瞬就提到了嗓子眼,拳頭緊緊捏起來。

「我們隔壁名勝村有個六歲的女娃,前些天病死了。」

「那姑娘早產,生下來就是個病秧子。」

「都說她活不長,沒想到這次下了場大雪,這孩子受不住去了。」

「她媽以前跟我是同學,哭了好多天,也病了一場。」

「前兩天剛好。

「夫妻倆到現在還沒有兒子,這姑娘是老二。」

「今天早上我碰到夫妻倆搭車去縣里,準備做取環的手術,再生個崽……」

我拳頭慢慢松了。

子君姐狠狠瞪我一眼:「怎麼病死的不是你?」

我輕輕應:「病死的,就是我呢。」

我想我不會被找到了。

沒人會去找一個早已死掉的女孩。

我在秀姨身邊格外勤快。

洗菜、切菜、生火、煮飯、喂豬、洗衣服、掃地……

我還是會長疙瘩。

但秀姨給我拿了藥。

她說我這是過敏,吃點藥,少往草叢花叢里鉆就行。

秀姨總是把我喂得很飽,我的身體慢慢結實,病痛也漸漸少了。

她還讓我少干點活:「跟你子君姐姐學學,她最會偷懶了。」

子君姐更討厭我了:「你就想襯托得我很懶,然后讓媽媽就喜歡你是不是?」

「我告訴你,她是我媽媽,我才是她唯一的女兒,你想都別想!」

「等媽媽找到你家里人,會馬上把你送走的。」

冬去春來,秀姨漸漸接受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那天是她生日。

子君姐摒棄前嫌,我們合伙給秀姨做了一碗長壽面。

她吃得干干凈凈,夸完子君姐后,又摸著我的頭:「你最近長高了不少啊!要是實在找不到你家里人,你就跟著我和你子君姐姐一起過。」

「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總歸能讓你吃飽穿暖。」

我流著淚一直點頭。

好!

太好了!

我有家了。

這一次是我自己選擇的家。

再特殊的日子也是要干活的。

我上山打豬草,發現了一大片開得正好的野花。

我用藤蔓做了個環,將絢爛的野花點綴其上。

真好看。

我可以用來送給秀姨當生日禮物。

戴上這個,她便是童話里的漂亮王后。

而我,是她撿回的公主。

子君姐一直對我翻白眼,我視而不見。歡歡喜喜地下山,老遠便扯著歡快的語調:「秀姨,看我給你的……」

院門一推開,我就看到兩個永生難忘的背影。

是生父和生母。

生母正滿面微笑,輕輕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生父臉上也掛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詢問著秀姨:「您給畫個保男符……」

被我的聲音驚動,兩人齊齊轉身朝我看來。

4

轟隆隆的響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趕在他們看清我的臉之前,我拔腿就跑。

手里的花環掉地上也顧不上撿。

呼呼的風穿過我的喉嚨肺管,如烈火般灼燒著我。

身后腳步聲不斷逼近。

是他們追來了嗎?

越是慌亂越是出錯。

我絆到大樹根,摔了個狗啃泥。

胳膊也被人一把握住。

是子君姐。

她目光咄咄地看向我:「你認識他們?」

「他們知道你是誰對不對!」

「你記得你自己是誰,你記得你爸媽,你就是想賴著我媽不放!」

她將我從地上拽起來,拼命往家的方向拖:「你這個騙子,搶我媽的騙子。」

「我現在就讓他們好好看看你是誰,讓你滾回你自己家去。」

她比我大兩歲,體格也健壯許多。

此刻下了死力氣,不管我怎麼掙扎,身體還是被她拖著往前。

更新时间:2025-07-04 0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