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主人的魅魔是可以出去工作的。」
我頓了頓:「你想出去工作?」
貍花憋了兩分鐘,終于憋出一整段:
「江濛,這些天,我從沒看見過你的家人,也沒見你出去工作過,我不知道你的經濟來源究竟是……」
我不想提。
江家很有錢,江家給我學費生活費。
江家給我的學費生活費為什麼全都打在了江漫卡上?
江漫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忘記。
「抱歉啊江濛,你還是下次自己跟爸媽要張卡吧。」
我去要了,爸媽卻說這是給江漫被拐賣一年的彌補,所以讓她花生活費大頭。
……可是江漫一分錢都不愿給我啊。
所幸我在畫畫上有些天賦,一開始我拼命抽空給別人畫簡筆頭像,後來去接 OC,又去了平臺熬稿。
不然這麼多年早病死了。
嗯,這麼一想他們不知道我生過無數次病好像也正常。
因為沒花過他們的錢唄。
我拉著貍花的手腕進入畫室,停在畫架面前。
那副繪著青色向日葵的油畫,連雛形都還未展開。
「這幅畫已經被人定下了,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畫完它。」
曾有真正的豪門大小姐開價要我的下一幅畫。
可惜,一場火災讓我本就在逐漸崩潰的身體像是無法調轉車頭的列車一般。
「轟隆」著墜向毀滅。
所以我拒絕了她。
但現在,我希望在我的身體被病痛逐漸拆解之前,我能留給貍花一筆錢。
貍花的臉太漂亮,又毫無學歷在身。
我死后,她被娛樂公司拐走去做團播怎麼辦?
12
江濛:【在嗎單主,你的畫還需要嗎?能不能提前打款啊,死前肯定能畫完的。】
大小姐不語,只是扣了三個句號之后轉了五十萬過來。
【定金。】
江濛:【謝啦~】
13
免疫缺陷一點也不好,輕微碰撞都可能讓我骨骼嚴重損傷。
隔三差五,我不得不去醫院一趟。
扶著我的貍花很疑惑:「江濛,你為什麼老是生病?」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買下你的是個病秧子。」
貍花突然松了手,她扭過頭直勾勾盯著我:
「江濛,生病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老說抱歉?」
我……只是習慣了道歉。
可能因為背鍋從小背到大吧。
我無奈笑笑:「下次不會了。」
除了去醫院,我還得固定的兩周一次去看心理醫生。
每次花的錢都讓我很心疼。
這次我被確診后,沒過幾個工作日就被錄入了系統。
對此我無所謂。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還考慮什麼工作和考公考編啊?
那副青色向日葵快畫完了。
我停筆,仔細端詳它。
畫很大,山坡上豐富厚重的色彩層層堆疊,但所有盛開的向日葵都失去了燦爛的花瓣,只有漆黑的種子與翡綠的枝葉交映,筆觸壓抑脆弱。
這幅畫也對得起喬月給我開的價錢了。
突然,院外傳來了汽車刺耳的鳴笛聲。
我踱步到窗邊,好奇地往下看去,臉上滿意的笑意瞬間凝固。
是我爸媽。
還有江漫。
14
一門之隔,他們口口聲聲說是來給我過生日的。
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可能是蛋糕吧。
我不動聲色沖門口的貍花搖了搖頭。
別開。
我以為沒事了,可下午他們不知從哪里找了個梯子翻進來了。
江漫縮在爸媽身后,眼眶紅紅的,哭得嬌弱可憐。
「姐姐,你不讓我進來可以,但把爸媽鎖在門外不好吧?有什麼就沖著我來呀。」
我的嗓音平淡如水。
「可以的,你滾出去吧。」
媽媽原本溫和含笑的眉目頓時一沉。
「江濛,我們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趕到這個偏僻的縣城就為了過生日不落下你,你別不識好歹。今天是你們兩個的生日,我和你爸一個孩子也不會放棄。」
我輕飄飄地將目光轉向小院門外的梯子,覺得有些好笑。
他們發什麼顛突然對我施舍一點關心?
可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了啊。
高考時,我以第一名考入了央美。
爸媽臉上久違地對我露出點笑意。
「聽說很多名人都得過躁郁癥,牛頓,貝多芬,梵高,都得過這病,濛濛,你得的這是天才病啊!」
我一頓,垂下眼睫輕聲道:
「得這種病很痛苦,每次躁期發作嚴重的時候,我痛覺麻木,連饑餓都感覺不到,所以我才會幾天幾夜不睡畫很多畫,畫到手指抽筋也不停歇。」
那時候的我,其實是希望他們共情我、心疼我一句。
因為江漫喊一聲痛,他們恨不得把江漫揉進懷里安慰半天。
可惜,爸媽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果然,搞藝術都得精神不正常才行。」
那種淡淡的苦澀。
叫我怎麼忘得掉啊,光是想一想都感覺鼻尖酸澀。
我不想和他們進行無意義的爭吵,于是我按下騷動的貍花,淡淡道:
「吃了你們帶來的蛋糕,你們就走吧。」
可我沒想到,我吞個藥的功夫,畫室的方向就傳來一聲江漫的驚呼。
不祥的預感升騰而起。
我快步沖到門口,所見所聞讓我腦海「轟」地一聲炸開。
那些奶油粘在了我耗費一個月零九天繪制的畫上,成了凌亂的污漬。
江漫清純無辜的臉上盈滿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