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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徹底沉寂。
足不出戶,對着那把古琴,一坐便是一日。
楚昭野的煩躁與某種莫名的焦灼在死寂中發酵。
在那一天徹底爆發。
一日,我剛晨起,他就命人将那一張琴搬到了院中。
那琴不是什麼名琴,卻是母親留下的舊桐木料,是當年青黛陪着我,央求老琴師斫制的。
琴身有青黛細心擦拭留下的溫潤光澤。
他站在琴前,手中火把跳躍。
「林栖晚。」他聲音低沉壓抑,眼神晦暗,「這把琴,礙着孤的眼了。」
火把擲下,幹燥的桐木“轟”地燃起,橘紅色的火焰貪婪吞噬着琴身,也吞噬着那些與青黛調弦試音、笑語晏晏的舊時光。
火光在我死寂的瞳孔中跳動,我瘋了一般撲向那正在燃燒的火焰。
楚昭野眼睛一縮,迅速把我困在他的懷裡,我拼命的撲打他。
他咬咬牙還是下令,「撲滅。」
拿着水桶的仆人快速上前,橙色的火焰被壓下,升騰起一團水汽。
還是不夠快,火焰熄滅,卻隻有一地焦黑殘骸與袅袅青煙。
楚昭野盯着我重新變回毫無波瀾、甚至比灰燼更空洞的臉。
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狂怒、挫敗,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他猛地拂袖離去,這一次,他仿佛被那死寂徹底擊潰。
我眼裡隻有那焦黑的殘骸,不顧髒污我把它抱在懷裡,「青黛,再等等我。」
我把那唯一剩下的雕刻着蘭花紋飾的焦黑琴轸,扒出來,細細擦拭放在床邊。
第二天,它卻消失不見。
我閉眼,再睜開隻有恨意。
沉寂後,他又重新撿起之前的套路。
頻繁出現,刻意溫柔。
頻繁出現,刻意溫柔。
南海明珠,西域珊瑚,前朝字畫堆滿偏廳。
他贈我一支翡翠簪,用料名貴,樣式卻與青黛生前常戴的那支樸素玉簪,驚人地相似。
他親手為我簪上。
我任由他動作,眼神卻越過他,落在虛空。
待他離開,我擡手取下,看也未看,遞給侍女,「入庫房。」
那株華美赤血珊瑚,最終在庫房角落蒙塵。
他精心編織的網,撈不到一絲漣漪。
真心假意對我來說沒有區别,現在我隻需要時間。
隔天我的窗前停了一隻信鴿,我平靜的拿出信紙,眼裡的光又亮了些。
京城的天終究是變了。
楚昭野樹敵太多,當今聖上怒不可遏。
我瞅準時機,将楚昭野密謀毒害太子的證據遞了上去。
王府被重兵團團包圍的那夜,他渾身是血,跌跌撞撞推開清梧院的門。
臉色慘白,數處傷口深可見骨,血水混着雨水在腳下蜿蜒。
我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望着他,目光平靜而冰冷。
他拖着一條被砍了十幾刀的斷腿在地上留下了長長的血迹。
爬到我面前的時候,楚昭野赤紅的眼死死盯着我,像是最後的困獸。
“為什麼要如此待我?”他的眼神淬滿了蛇毒。
我緩緩起身,自高台上走來,用劍尖挑起他破碎的下巴,俯身到他耳邊。
“楚昭野,你明知我最喜愛蘭蔻,你卻把它無情曬死。”
“你明知我對鮮血十分恐懼,卻三番五次帶我入刑場觀刑。”
“楚昭野,我們夫妻一場,你就這麼恨我?這麼想看我痛苦?”胸膛劇烈起伏着,我差點吐出一口血。
“還有,還有你為了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害死了陪伴我整整十五年的青黛,還把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燒毀。”
“我恨你,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我擡起劍尖抵住他的脖頸。
更新时间:2025-06-23 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