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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裡翻湧着震驚、困惑、一絲無措,還有被冒犯的暴怒。
「回府!找大夫!」他厲聲咆哮,聲音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我抱着青黛什麼也不想,隻感覺她的身體越發沉重了。
我想如果世界上有魂靈,母親你可不可以保佑青黛,保佑她平安活下來。我的祈禱沒有回應。
清梧院燈火通明。
最好的傷藥一車一車地送來,京城最出名的大夫一直看守在病床前。
然而那一箭太狠太深,傷了心脈。
青黛在劇痛與高燒中煎熬了三日,終究油盡燈枯。
她最後清醒時,氣若遊絲,冰涼的手費力地抓住我的指尖,眼神渙散卻努力聚焦在我臉上,「小姐别難過了保重好好活下去”」
最後一個字音消散在唇邊,緊握的手倏然滑落。
我緊緊抱着她逐漸冰冷的身體,臉頰貼着她失去溫度的額頭,眼淚無聲地滾落,浸濕了她的鬓發。
青黛死了。
我在這偌大王府裡唯一的溫熱,熄滅了。
心口仿佛被剜去一塊,留下一個冰冷死寂的空洞。
我一直遵循這母親的遺願,不争不搶過好自己的日子,可這真的對嗎?
如果我在楚昭野給我卷宗的時候再強硬一點,拒絕這個事情,或者再謹慎一點把青黛安排在别處,是不是就不是今天這個結果了。
我不争,卻連最後一點光亮都要失去嗎?那母親我可能不能如你期望的那樣了。
楚昭野站在門外陰影裡,看着屋内死寂的我和床上失去生息的青黛。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林栖晚,不再是平靜無波的深潭,而是一片被暴風雪席卷後、萬物死絕的荒原。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沉默地轉身,背影竟有幾分倉皇。
青黛下葬後的日子,清梧院像被抽空了所有活氣。
廊下的仙人掌被我弄死了,空餘幾個陶盆,沉默地盛着幹裂的泥土。
空氣裡不再有沉水香的味道,隻有藥氣與死寂交織,沉沉壓着。
我終日倚在窗邊那張舊軟榻上,目光落在院中那株落光了葉的老梧桐上,或是更遠的天際線。
書卷攤在膝頭,卻許久未曾翻動一頁。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那支冰冷的舊玉簪。
侍女們進出都屏着呼吸,腳步放得極輕。
楚昭野來過幾次。
第一次,是在青黛頭七那夜。
第一次,是在青黛頭七那夜。
他依舊踏着濃重的夜色而來,帶着一身揮之不去的血腥和戾氣,大概又是從那處刑場而來。
他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試圖從我身上找出一絲不尋常的反應。
我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
他走近幾步,聲音沉悶,俯身,手指輕擡動作裡滿是強迫的意味。
我的視線終于動了,落在他身後那片更深的黑暗裡,空洞無物。
他的手僵住,最終狠狠攥成拳。
似乎這沒有一絲聲音的氣氛激怒了他。
最終,他轉身離去,門被摔得震天響。
第二次,他帶來了一匣價值連城的南海明珠。
他親自打開匣子,遞到我眼前,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穩,卻掩不住那份慣有的掌控欲,“林栖晚,這是孤令人從南海下找出來的,你看看吧。”
珠光映着我的臉,像一尊沒有靈魂的玉雕。
我的視線掃過,沒有波瀾,沒有愛恨。
他咬牙,耐着性子「不喜歡?」拿起一顆,塞到我的手心裡。
我沒有扔也沒有接。
珠子滾落在地。
他又走了。
我不明白他的暴怒,也并沒有存着什麼跟他對着幹的心思,我隻是沒有力氣了。
第三次,他闖入。
沒有試探或贈禮,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不再掩飾他的怒氣,徹底向我發洩出來。
「看着我!」他低吼,赤紅的眼睛逼視着我。
我被迫對上他的視線。
那裡面是翻江倒海的憤怒、不甘、挫敗,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我的眼底依舊空空如也,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他什麼都沒說,再次離開。
背影決絕。
我知道,他的耐心耗盡了。
更新时间:2025-06-23 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