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峰的石阶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像被啃噬过的兽骨。
苏妄言握着林晚照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方才攀爬时被野藤划破的痕迹,渗出的血珠落在石阶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细小的白烟。"
空气中有腐铁味。"
林晚照仰头望着峰顶,那里盘绕着浓黑的云翳,隐约可见半轮血月,"像被诅咒过的土地。"
她颈间的九尾玉簪突然发烫,映得朱砂痣愈发红艳,仿佛在警示前方的危险。
苏妄言点头,他手腕上的封妖环虽已碎裂,但妖力与狐火的共鸣让他感知到更深处的煞气。
石阶两侧的树木皆呈扭曲之态,枝桠上挂着风干的狼首,眼珠空洞地注视着来客,嘴里叼着褪色的红绳 —— 那是人类用来祈福的平安结。
行至半山腰,谷底突然传来狼嚎。
那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划过石板,带着刻骨的悲凉与愤怒,惊起鸦群无数,黑色羽翼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
林晚照本能地往苏妄言身边靠,却触到他腰间冰凉的 "黄泉引" 匕首,想起墨雪消散前说的话:"有些执念,说出口比藏在画里好。"
"看上面。"
苏妄言忽然低声道。
峰顶云翳裂开一道缝隙,血月的红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矗立在山巅的古堡。
那是座由白骨与黑石堆砌的建筑,门窗皆用铁链封死,墙面上刻满了狼首图腾,每只狼的眼中都嵌着碎裂的铜镜,将月光折射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如同散落的星子。"
是狼人巢穴。"
苏妄言握紧匕首,"传说血月狼人每逢满月便会失去理智,唯有至亲之人的血能唤醒他们。"
他侧头看向林晚照,发现她正盯着古堡顶端的旗杆,那里挂着面残破的锦旗,绣着的狼头胸口,竟有与她颈间相同的朱砂痣。
古堡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两人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狼形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皮毛呈铁灰色,眼中泛着血光,喉尖低 growl 着逼近,却在距离两人丈许处突然僵住 —— 林晚照颈间的玉簪正发出柔和的白光,与血月的红光相互拮抗。"
你们是谁?"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古堡顶层传来。
阴影中走出个身披狼皮斗篷的男子,面容刚毅却布满伤痕,左脸从眉骨到下颌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却遮不住眼中的惊艳:"阿璃... 是你吗?"林晚照浑身一震,这个称呼只有苏妄言和玄玑子知道。
她注意到男子手中握着块残缺的玉璜,与《狐妖志》中记载的青丘信物极为相似。"
我叫夜阑," 男子缓步走近,狼形黑影们纷纷俯首,"百年前是青丘的守山狼妖。"
他目光落在苏妄言手腕上的封妖环碎片,眼中闪过痛楚,"当年妖王之乱,我护送阿璃逃离,却在月落峰被人类修士围攻。"
苏妄言心中一凛,想起百年前那场血战。
他原以为阿璃是独自前来,却不知还有位守护者暗中相随。"
所以你被诅咒成了血月狼人?"夜阑苦笑着点头:"人类修士用禁术将我与月落峰绑定,每逢血月便会失去理智,撕咬所有靠近的活物。"
他看向林晚照,眼中泛起泪光,"但刚才看到你的玉簪,闻到青丘狐火的气息,我... 我以为阿璃回来了。"
林晚照终于明白为何狼人没有攻击他们 —— 夜阑的执念,是守护阿璃的转世。
她取出《狐妖志》,翻到记载守山狼妖的页面,上面果然画着与夜阑相似的狼首图腾。"
我们是来寻找六道天书残页的," 苏妄言直言,"传说它藏在血月狼人的执念里。"
夜阑浑身一震,从怀中取出块黑色碎片,上面刻着狼形符文:"这是我用百年妖力封印的残页。
当年阿璃将它交给我,说若她遭遇不测,便让我守护残页,直到她的转世来取。"
他看向林晚照,"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就在此时,血月突然被乌云遮蔽,夜阑眼中的血色骤然加深,狼皮斗篷下露出毛绒的兽爪。"
快走!" 他咬牙嘶吼,"血月被遮,诅咒要发作了!"林晚照只觉一股腥风扑来,先前俯首的狼形黑影们突然抬头,眼中只剩疯狂的杀意。
苏妄言迅速将她护在身后,妖力与狐火同时爆发,在两人周围形成紫金色的光盾。
但狼人的数量太多,光盾在撞击中不断晃动,发出刺耳的尖啸。"
妄言,用狐火引动月落峰的地脉!" 林晚照想起《狐妖志》中的记载,青丘狐火可与地脉共鸣,"夜阑的诅咒与月落峰相连,打断地脉就能唤醒他!"苏妄言点头,将匕首***地面,狐火顺着刀刃蔓延,在石阶上勾勒出古老的阵图。
地脉震动的瞬间,夜阑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恢复清明。"
谢谢你们..." 他颤抖着取出残页,突然瞥见林晚照颈间的朱砂痣,"当年阿璃在我肩上咬下的印记,也是这样的形状..."话音未落,古堡顶端传来玄玑子的冷笑:"感人的重逢,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手持染血的拂尘,脚下踩着数具狼妖尸体,"血月狼人最纯的妖血,正好助我炼制邪器。"
夜阑眼中闪过绝望,他知道自己的妖血是解除诅咒的关键,却也是玄玑子梦寐以求的祭品。"
阿璃的转世,你快走..." 他刚要扑向玄玑子,却被一道血色符咒钉在古堡墙上。
林晚照看着夜阑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想起墨雪临终前的释然,突然明白:有些执念,不是逃避就能化解的。
她握紧玉簪,狐火在掌心腾起:"玄玑子,你以为操控执念就能无敌?真正的执念,是无论轮回多少次,都要守护彼此的心!"玄玑子脸色微变,他感受到林晚照身上的狐火比之前更加强大,竟与苏妄言的妖力形成了完美的共振。"
找死!" 他甩出数道血色锁链,却被紫金色的光刃一一斩断。
苏妄言趁机抢回残页,拉着林晚照冲向夜阑。
此时血月重新露出,夜阑的伤口在月光下迅速愈合,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来断后,你们带着残页走!""不," 林晚照摇头,"我们一起化解诅咒。"
她将玉簪***夜阑胸前的狼首图腾,狐火顺着印记蔓延,古堡墙面上的狼首铜镜突然同时破碎,露出后面刻着的解除诅咒的铭文。
随着最后一面铜镜碎裂,月落峰的地脉发出轰鸣,夜阑身上的狼皮斗篷化作青烟,露出底下人类的躯体,左肩上果然有个与林晚照颈间相同的朱砂痣 —— 那是百年前阿璃为了标记守护者,用狐血留下的印记。"
原来,我等了百年,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完成阿璃的嘱托。"
夜阑苦笑着看向两人,"现在我的使命结束了,剩下的路,你们要小心。"
玄玑子见势不妙,化作蝙蝠群遁走。
苏妄言看着手中的第五块残页,忽然发现五块残页拼合处,隐约露出 "轮回" 二字。
他知道,离集齐六道天书只差最后一块残页了。
月落峰的雾气渐渐散去,血月的红光变得柔和,像初升的朝阳。
林晚照看着夜阑逐渐透明的身影,终于明白,每个妖怪的执念背后,都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情。"
妄言," 她轻声道,"你说,我们最后能阻止玄玑子吗?"苏妄言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阻止。"
他看向远方的忘川河,那里波光粼粼,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轮回,"下一块残页,应该在深海的人鱼族那里,传说他们守护着最纯粹的执念。"
林晚照点头,想起夜阑说的话,真正的执念是守护彼此。
她知道,无论前方是深海还是火海,只要有苏妄言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月落峰上,狼嚎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鸟鸣。
苏妄言与林晚照相携下山,身后的古堡逐渐崩塌,化作尘埃,如同那些被化解的执念,终将归于平静。
而在深海的某处,一颗巨大的珍珠正发出幽蓝的光芒,那里沉睡着最后一块天书残页,以及一个关于人鱼与人类的凄美传说。
玄玑子的阴谋还在继续,血珠在他手中闪烁,预示着下一场更大的危机。
但此刻,苏妄言和林晚照只知道,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心也紧紧相连。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的执念,是跨越生死的爱情,是无论轮回多少次,都要找到彼此的决心。
血月渐渐西沉,朝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月落峰的故事已经结束,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